科技日报记者 都芃
从奔腾于青藏高原的雅鲁藏布江,到位于南水北调工程中线的丹江口水库……有江河湖泊的地方,几乎都能看见这样一支团队:他们不善言辞、总是埋头做事,为多地水生态环境保护注入科技力量,守护着祖国的大江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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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就是水利部中国科学院水工程生态研究所生态技术工程中心(以下简称工程中心)团队。今年“五一”前夕,该团队被授予“全国工人先锋号”荣誉称号。
人工繁育长鳍光唇鱼
滔滔江水顺流而下,转化成的“绿色”电力,点亮万家灯火。不过,水电站在给人类带来清洁能源的同时,其建设运行可能会对河流生态环境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其中就包括生活在河流中的鱼类。
为了最大程度减轻水电站建设运行对水生生物的影响,水电站通常配套建设鱼类增殖放流站,依靠人工繁育、放归河流的方式,维持流域生态平衡。
无论是我国第一座鱼类增殖放流站——乌江索风营鱼类增殖放流站,还是国内放流规模最大的鱼类增殖放流站——丹江口鱼类增殖放流站,背后都少不了工程中心团队的身影。鱼类繁育、增殖、放流,已成为这支团队的“看家本领”之一。
虽然已是业内顶尖团队,堪称“养鱼”能手,但在如何养好鱼这件事上,工程中心团队仍在不断谋求新突破。
2020年起,工程中心团队接受委托,在广西来宾市红水河珍稀鱼类增殖保护站开展长鳍光唇鱼的人工繁育技术研究。长鳍光唇鱼为红水河特有鱼类,其人工繁育的技术难点在于亲鱼(具有生殖能力的鱼)应激反应强烈。“这种鱼在被人为触碰或者受到惊吓后,极易死亡。”来宾市红水河珍稀鱼类增殖保护站项目负责人、工程中心团队成员之一张志明介绍道。
在亲鱼的采集运输阶段,工程中心团队成员颇费了一番功夫。为了能把这种敏感的鱼安全带回保护站,团队成员长期蹲守在河边,了解、分析可能影响其存活的各类因素。经过精心准备后,团队制作了特殊网具对其进行捕捞,并定制了专用水箱,采用麻醉、充氧等方式进行运输,最终成功将其平安带回保护站。
不过,在后续的养殖阶段,工程中心团队又碰上了难题。保护站的“饭菜”并不合长鳍光唇鱼的胃口,来到保护站后,其长时间不开口摄食人工配合饲料。为了摸清它们的“饮食习惯”,团队成员又回到它们的“老家”——红水河。通过现场解剖,团队成员观察其肠含物,他们发现长鳍光唇鱼在野外主要以着生藻类和水草为食。
发现这个问题后,团队成员便开始自己动手,制作设施设备培育硅藻,将硅藻与粉碎后的商品饲料混合后再进行投喂。这次,长鳍光唇鱼成功开口摄食。经过进一步研究,团队成员在不断降低硅藻比例后,最终使这种“挑食”的鱼类成功转食人工配合饲料。
2021年4月,经过一年培育,团队成员准备对长鳍光唇鱼亲鱼进行人工繁育。不过,工作人员在检查其性腺发育情况后,使其出现了应激反应,大量死亡,第一次人工繁育未能顺利开展。
“我们吸取了教训,在亲鱼驯养培育过程中采取拉网锻炼的方式,让它们更好地适应人工养殖环境。”张志明说。
2022年,工程中心团队开展了第二次人工繁育试验,获得了一定数量的鱼卵,虽未能孵化成功,但为后续工作奠定了基础。
今年4月,工程中心团队顺利开展4次长鳍光唇鱼人工繁育试验,获得4万余尾长鳍光唇鱼苗种。这是我国首次实现长鳍光唇鱼人工繁育。
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十多年来,工程中心团队攻克了长薄鳅、乌原鲤、巨魾、中国结鱼等十余种珍稀特有鱼类人工繁育技术瓶颈,累计放流鱼苗近4000万尾。
“复原”绿水青山
和鱼打交道,只是团队工作的一部分。他们另一重要职责是开展涉水工程水生态保护与修复。
回首过往,让团队成员印象最深的,就是大渡河河口生态修复项目。
位于大渡河流域的安谷水电站地处旅游城市——四川省乐山市,那里有“世界文化遗产”乐山大佛。
“安谷水电站所处河段河网密布、洲岛发育丰富,大渡河、青衣江、峨眉河在此交汇后汇入岷江,这里鱼类资源丰富、生态系统敏感。”工程中心团队成员之一、安谷水电站项目负责人、高级工程师王文君表示,早在该水电站规划建设初期,环境影响评价审核专家便对此处河网水生生境的保护与修复、珍稀鱼类的保护等工作提出了明确要求。工程中心团队的工作便是针对这一工程可能对周遭生态环境造成的影响,设计出一套完整、可操作的水生态保护与修复方案。
接到任务后,工程中心团队成员首先对该河段水生生物、鱼类资源及重要水生生境进行了详细、深入的现场调查与监测,掌握了此处水生生物群落的结构特征。随后,团队成员预测分析了工程建设后河流生境指标的变化以及天然河段生态功能的受损情况,在此基础上针对性地提出了构建过鱼通道、增殖放流等方案。
“该方案能够有效恢复河流生态系统的功能,获得了专家的一致认可。”王文君告诉记者,大渡河河口重要水生栖息地的保护与修复工作从2007年开始,至今已跨越15个寒暑。
在此期间,团队成员亲眼见证了大渡河两岸沟壑纵横、撑船渡河的村镇演变为公路入户、宜居宜游的生态城镇,砂石裸露的施工现场经过人工修复后变为水流鸟栖、坡绿水清,生态河道与电站河道并行的生态美景。
踏遍江河湖泊
工程中心团队成员时常要到野外开展工作。青藏高原是他们野外调查常去的地区之一,面对高原缺氧等挑战,团队成员已习以为常。
在青藏高原时,令许多团队成员印象深刻的,当数旱蚂蟥。
2020年7月,正值西藏林芝地区的雨季,工程中心团队冒雨在雅鲁藏布大峡谷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排龙乡附近进行野外考察。在刚刚躲过一场山体滑坡后,团队成员蒋思进、方艳红突然发现,他们身上有多处被“喝”人血的旱蚂蟥吸附。
“当时,旱蚂蟥已经吸足了鲜血,身体呈极度膨胀状态。”团队成员回忆道,他们在忍痛拍掉旱蚂蟥后,身上仍留有血痕和咬痕。据当地工作人员和村民介绍,旱蚂蟥具有一定毒性,如不及时处理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于是,团队成员立即相互配合对伤口进行消毒处理,紧急购买排毒、解毒药物进行治疗。
直到现在,团队成员在谈起旱蚂蟥时,仍心有余悸。但在当时,他们克服了恐惧,多次深入高山峡谷,最终圆满完成野外调查工作。
2021年11月,团队前往新疆塔里木河流域开展水生生态调查工作。冬季塔里木河地区气候恶劣,团队成员每天接触冰冷的河水,双手几近冻伤。长时间赶路更是让每个人都患上了腰肌劳损,其中就有当时已经56岁的工程中心研究员杨汉运。
如今,“接力棒”即将交到青年人手中。4年前加入团队的青年骨干——袁婷早在学生时代就对水生态学充满兴趣,毕业后,她在了解到水生态保护工作的艰辛后,依然选择加入。
“刚加入不久,团队老师就带我前往广西、贵州,为珠江和乌江渔业资源增殖放流奔走。这让我明白,在祖国大好河山背后,是无数人的默默付出。”袁婷因此更加坚定了她的选择。
“我们从未有过歇歇脚、松口气的想法,也从不居功自傲。我们团队已奔走在水生态保护一线20多年,未来还将继续走下去。”工程中心主任陈锋表示,工程中心将继续专注于水生态保护事业,用科技力量守护祖国绿水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