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岁的中文系教授钱理群,有感于当今的文学教育过于强调文学史知识,忽略文本赏读能力,推出新作《中国现代文学新讲——以作家作品为中心》。
在《中国现代文学新讲》中,钱老做了一次新的尝试,他在保留文学史理论框架基础上,增添了大比例的作品选。钱老为“看理想”录制的《中国现代文学新讲》原声选读节目中,回答读者问,提及了文学在他生命至暗时刻的特殊作用、现代文学在今天的意义。以下内容节选自钱理群《中国现代文学新讲》原声选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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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在个人生命至暗时刻的特殊作用
每当遇到历史的巨变,每当自己生命遇到了困境,我都关起门来读书。
我在贵州的朋友都记得,在“文革”中我经历了一次大批判,其实我不就是一个北大的毕业生吗?很多关心我的学生在我接受批斗下来回到家后,赶紧来看我,发现我在关门读书,读鲁迅的书,把鲁迅的东西抄下来,这些成为我永恒的生命的记忆。
在至暗时刻读书,是有它的道理的,我后来在诗歌读本的编写杂感里面有这样的概括,这也是一位中学老师首先提出来的。他说,人呢,实际上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首先是我们现实的世界里,我们生活在一个世俗化的世界里面,生活在一个充满了丑陋和污秽的世界里,但这绝不是生命的全部,我们还有另一个内心向往追求的世界,作为读书人,这个心灵世界往往就是书本里的世界。
书本的阅读有什么好处?打开书本,我们就打破了现实时空的种种限制,可以和数十年、数百年、数千年之前的,和数百里、数千里之外的古人与今人进行毫无拘束的交流、对话,而且招之即来,打开书他就来了;挥之即去,把书一关他就走了,何等的自由自在。更重要的是书里面,特别是经典著作,是人类知识、思想、精神的精华。
你阅读经典,你就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之上,从历史的高度看周围的一切、看周围的人、看自己、看现实发生的一切;同时进入了历史的最深处、人性的最深处,来看周围的人、看自己、看现实发生的一切,那就一切都看明白、看透、看穿了。
现代文学是解读中国之谜的切入口
鲁迅所开创的中国现代文学的一个最重要的传统,就是作家作品的创造都是对自己所处时代的重大问题的一个自觉的回应,用我的话来说,现代作品里蕴含着丰厚的20世纪的中国经验和中国教训。如何科学地认识与把握现代中国之谜,现在已经越来越成为了全中国以至全世界所关注的问题,阅读和研究现当代文学作品,特别是经典作品,是一个解读中国之谜的一个很好的切入口,这又决定了我们的文学作品的阅读、研究和当代对话的这种意义和方法。
我们读的是现代作品,但我们阅读问题意识应当来自当代,这就是我这本书的一大特点,它是写在疫情期间,也就是说,我这本书,明显地打上了疫情、后疫情时代的烙印,我这次为准备写文学史而重读,说实在的对我来说已经是熟透了的文学作品的时候,居然有一种第一次阅读的感觉,有一种第一次阅读的发现,这样的新鲜感,对我们文学史研究的老手来说,是很少有的。
我之所以就以我在2021—2022年这一次阅读和研究而言,今天的中国与世界正处在社会历史大变动中,在我的感觉里,这次病毒暴发和蔓延本身的背后就是一场新的世界大战,我们每天、我们每个人都有深刻的战争体验。譬如我们在疫情期间就经常想,如何在社会动乱中去寻求稳定,如何重新发现日常生活、家庭、土地、大自然中的永恒因素作为生命的归依,至今所谓世界归根何处,中国归根何处,自己归根何处的思考,这样等等都是1940年代的中国作家作品所面对的、所思考的。
你今天读抗战时期的沈从文、老舍、巴金、张爱玲、萧红、赵树理、丁玲、汪曾祺等等,读他们的作品,你就会有种和他们之间的一种面对面地对话、讨论、争辩的感觉,而且是从来没有过的,如此自然,如此迫切,如此具有启发性,这样的远行已久的现代作家作品、思想文学艺术生命的复活,这是一种已走的,走远十米又复活了,是历史的当代化,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说实在,我在写这一部分的时候,沉迷于其间,是不亦乐乎,也不亦痛哉,为什么痛呢?因为没有想到历史竟是这样重复了,因此,这本书我们可以坦白地说它的最大亮点就是我对上世纪40年代文学的新发现、新解读,特向大家郑重推荐。 理想国 供文
校对 盛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