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漫长的季节》

(资料图)

看完最后一集，当姜育恒演唱的《再回首》响起，黑色屏幕上演员演职表缓缓流出时，观众们很难不发出一声叹息。

《漫长的季节》后劲十足。

这部12集的悬疑短剧，由曾拍摄过爆款剧《隐秘的角落》的导演辛爽执导，范伟、秦昊主演，在一桩命案里展现出百转千回的人物命运，让5月的剧集市场，有了一个明媚的开场。

其实，它的热度不是近期最高的。根据云合数据，它的正片有效播放市占率在开播第一天时不到2%，排名在第16位，后续热度持续攀升，在5月1日大结局时市占率上涨到了9.4%，但榜单上取得的最好排名，也只是在第2位，没有超过正在热播的仙侠剧《长月烬明》。

从豆瓣评分人数来看，和《隐秘的角落》也有一些差距。《漫长的季节》评分人数超26万人，《隐秘的角落》刚完结时，豆瓣评分人数便超过46万，现在已经超100万人。

但它带来的讨论度不小。

很少有一部剧，能获得豆瓣开分9.0的口碑评价，并且随着剧情的播出和完结，评分还上涨到了9.4分。

喜欢的观众不吝赞美，称它是2023年最佳国剧，“文学性太强了，每个人的三个时间都串成了个人史诗，这一切组成了老东北的挽歌”，在豆瓣评论区有观众这样表示。当然，也有观众不喜欢，认为它节奏慢，叙事效率低，一些人物塑造工具化、脸谱化。

但有一个观点，观众们或许很难不认同，这是一部短视频解说很难拆解的剧，“不能倍速，必须一分一秒看完”。

这是由它悬疑与生活元素深度融合的特质决定的，也是叙事方法导致的。三线叙事并行的拍摄手法，秦昊、范伟、陈明昊等演员贡献的精湛演技，生活感浓郁的叙事风格，一旦被拆解为短视频解说，特点没了，精彩程度大打折扣。它在风格化上下的功夫，甚至将片头片尾都包括了进去，留有细细品味的空间。

《漫长的季节》不完美，但这是一部能捍卫长视频尊严，让人看到长视频价值的剧集作品。

（以下内容包含剧透）

《漫长的季节》讲述的故事跨越20年，采用三线叙事，1997年、1998年、2016年三个时间段交错，表面上是在追溯一桩碎尸案的真相，实际上聚焦的是东北下岗潮时代下，几位东北人的命运。

这其实不是一个新鲜的母题，多线叙事在2023年的悬疑剧里也很流行，从悬疑剧角度来讲，贯穿全剧的悬疑命案也并不复杂。甚至剧集完结前，网友对剧情的一些猜测，都显得有些过于深思熟虑，脑洞大开。

《漫长的季节》首先不一样的是，生活+悬疑的元素融合恰当，多线叙事增强了悬疑感，也加深了人物命运的无常感。

相比于悬疑命案，它更吸引人的是人物的命运。

是什么让意气风发家庭美满的火车司机王响，成为白发苍苍又孤独的老人？是什么让90年代的大学生龚彪，成为了落魄出租车司机？是什么让年轻的想做诗人的王阳，成为挂在墙上的黑白相片？这些人物的命运，都成为牵动观众好奇心的钩子。

让人物命运牵动人心，首先要让人相信他们的存在。《漫长的季节》把生活化做到了极致。

这种极致，不仅体现在道具、布景对年代感的还原上，还归功于人物性格塑造，以及演员精湛准确的表演。不止一位东北观众提到，剧中的王响、龚彪，不论口音还是神态，就是他们现实生活里叔叔、爸爸的样子。

下岗潮里，李巧云为了生活到歌厅里陪酒，看似有大好前程的龚彪，成了出租车司机。虽然没有被下岗，陈明昊饰演的马德胜，从意气风发的队长，到退休跳“广场舞”的老人，他愿意承认自己老了的那一刻，也有种不得不向命运低头的无奈。

《漫长的季节》在生活叙事里，讲述了普通人挨锤的一生。同时，它在悬疑叙事里，又一环扣一环的展现了“恶”带来的连环破坏力。

作为剧中最重要的女性角色，沈墨的选择，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弟弟傅卫军为她坐牢，男朋友王阳为她而死，这直接改变了另一个家庭的命运，让中年王响丧妻又丧子。但你很难因此怨怪她，被收养的大爷性侵，大娘沉默助纣为虐，再加上港商的欺辱，“朋友”殷红的背叛，将她一步步推向深渊，走向扭曲。

这些崩坏，都是有节奏分阶段的展现的，当你觉得事情不会再坏时，还有新的噩梦在铺展，在剧集生活的底色下，杀伤力变得更大。

也正是这样的设计，再加上剪辑、配乐、转场上的精心配合，让这部剧的“离场感”很强，为人物命运哀叹，每每看完一集，都让人有种空落落的惆怅感。

正如导演辛爽接受媒体采访时所说，“生活本身其实是最大的悬疑，因为你不知道你的人生下⼀刻会发生什么，你的命运下⼀刻会给你什么。”

《漫长的季节》创下了近5年国产剧的口碑新高。不过也有一部分观众觉得，这分数过高，里面包含着一定的观众情绪。因为经历过太多悬疑剧的烂尾，五一档电影也不给劲，都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漫长的季节》的高分。此前大热的《隐秘的角落》评分也不过8.8分。

它面临的争议，一些就是生活+悬疑元素的融合带来的。

首先是节奏，一部分观众觉得该剧节奏缓缓流淌，十分舒服，但也有一部分观众觉得，有些部分节奏过慢。

比如剧中三个主人公插科打诨的戏份不少，过于生活化的内容，从一开始劝退了一部分想看悬疑破案的观众。单纯人物命运的变化还激发不了他们的观剧热情。

案件本身不复杂，悬疑线推进不快，《漫长的季节》也采用了喜剧元素留住观众。后期，随着剧情的逐步深入，不少观众都猜中了幕后凶手便是沈默，但该剧依然在缓缓诉说。这也让一部分观众没有坚持到结局，甚至担忧该剧会烂尾，好在最后整体还是承接住了大众的期待。

其次是剧情上，也有存在过于匆忙，不够充分的地方。比如龚彪突然下线，马德胜沉不住气在车上审问沈默大爷，最后大打出手，还因此辞职不当警察。有观众表示，两位主要人物命运的走向，有一种强行悲剧的设计感。而幕后真凶沈墨从弱者变成杀人犯的过程，背后的心理变化，也有观众觉得刻画得还不够充分。

“长时间受大爷虐待，一个小女孩从一直忍耐到杀人反抗，该剧并没花费太多笔墨。即便不能像《狂飙》里，详尽讲述高启强如何从普通小人物一步步走向一方黑暗势力，但沈默这个转变应该解释得更到位和突出一些。”业内人士京京认为。

后来沈默彻底爆发，先是杀掉了欺负她的富豪港商，后又将欺骗她的殷红分尸，这部分内容也少了些严谨性，“一个弱小的女孩子如何做到轻易分尸，而且如此干净利落？”不少观众发出疑问。

演员李庚希的演技，也存在着不小争议，评价出现了两极分化。一部分观众认为，李庚希演绎殷红分尸那段直接封神，但也有部分观众觉得，她诠释得有些淡定，表情有些单一。

截至发稿前，《漫长的季节》口碑下降了0.1分，目前豆瓣评分9.4分。

这还带来一个结果是，虽然《漫长的季节》口碑不错，但还不够爆。不止一位业内人士表示，相比同为辛爽执导、秦昊主演的《隐秘的角落》，《漫长的季节》在破圈度上要弱些。

这体现在，既没有跑出如《隐秘的角落》里的“爬山热梗”，在评分人数上也差了一大截。《隐秘的角落》刚完结时，豆瓣评分人数便超过46万，而《漫长的季节》目前仅超26万人。还有对演员的加持也有差距，百度指数显示，《隐秘的角落》播出时，秦昊指数一度飙升到155077，《漫长的季节》播出时，他最高只有12132，相差了一个量级。

一位业内人士表示，《漫长的季节》和《沉默的真相》类似，它的超高口碑，除剧作水平在线，还得益于当下国产剧好剧太少的受众情绪助力。“即便这两年悬疑作品不断寻求突破，在数量和创新上跟上了趟，可要么剧作潦草，要么叙事传统，因此像《漫长的季节》这种故事、画面都比较新颖的作品，会立刻让观众产生好感，直接怒打高分。”

单纯从元素上看，《漫长的季节》所做的元素融合，其实也不算新。

悬疑作为剧集市场的一大重要类型，拥有着一批稳定的受众。从《隐秘的角落》到《狂飙》，它成了视频平台制造爆款的密码。集数也不断跟随观众追剧习惯和类型特点发生变化。既有24集左右的常规长剧，也有主打精品的12集短剧，甚至出现了《平原上的摩西》这种只有6集的作品。

近期已上线的国产悬疑剧，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偏重案件，特别是奇案，特点是悬疑感很强，手段高超且逻辑严密，这类作品的幕后真凶，往往是大家很难想到的人。

一类偏向社会性，将目光聚焦在案件背后的社会成因和人性挖掘上。近两年，这类讲述时代洪流下人物沉浮的悬疑作品，越来越讨喜，数量也越来越多，包括《隐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八角亭迷雾》《回来的女儿》等。《漫长的季节》也属于这类。

这类型，很多作品都在生活化上下了功夫。

不过各作品表现参差不齐。比如同样是主打创新性、慢节奏、电影化风格的《平原上的摩西》，热度就远不及《漫长的季节》，主要是因为该剧整体故事较为沉闷压抑，虽然处处显露出来高级感，但有一定的受众门槛。

2021年上线的《八角亭谜雾》，因为重家庭伦理轻悬疑导致被观众吐槽故弄玄虚，最后评分只有5.6分。去年播出的《回来的女儿》，因为后期剧情逻辑难自洽，该填的坑没有填，被吐槽烂尾，豆瓣评分也不过6.2分。反而是《漫长的季节》收获了大批好评，且获得了“新物种”的评价。

这是为什么？

一位业内人士表示，“以前这类作品更像是把生活时代作为一种背景，试图去靠近生活、人性深度。《漫长的季节》虽然也属生活悬疑，但它将剧作、摄影、配乐、色彩审美、台词表演调性等所有元素整合在一起，作出了升级。一种明亮色彩下的悬疑，让音乐参与叙事，不用台词而是用镜头说话，是一个非常新的剧集物种。”

制片人西阳形容《漫长的季节》，是一部近年来少有的具有精密度的作品。如何理解这种精密？她打了一个比方，“讲述劳作的辛苦，不是说冰天雪地、高温酷暑就可以了，而是细腻如手工编织时的线头，既能体现主题，也有一定的文学韵味。”她觉得这部剧在表演、镜头、节奏、配乐等元素的配合下，将大量的心理外化戏都诠释了出来，好剧的水准就体现在这种精密度上，观众是愿意为这种精密度买单的。

观众的这种变化，在今年体现得尤为明显。2023年刚过去几个月，已经有两部悬疑作品出圈。先是开年的《狂飙》打出了热度，后有《漫长的季节》赢在了口碑，一个39集、重在反面人物刻画，一个12集，强调生活和人物塑造，都获得了相当不错的播出效果。这样的生活化和精密度，都是长视频才有机会做到的呈现。

《漫长的季节》的高豆瓣评分，也再次应证，观众对好内容的渴求程度。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京京、西阳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