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作家马伯庸出现在公众视野里的频率比较高:小说《太白金星有点烦》出版,《长安的荔枝》也将被改编为电影和电视剧。
在接受中新网记者采访时,他分享了写作和阅读的感受,也谈到了对小说改编的看法。在他看来,写作就是写出一个好看的故事。如果之后有人愿意改编当然也很好,但这不会构成自己创作的最主要的动机。
马伯庸坦率地说,自己一直很担心被读者抛弃,所以在构思新故事时,总是希望有所突破,希望每一部作品都能带给读者新鲜感,读者才不会看腻,“保持对世界的好奇心,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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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西游记”
从另类视角出发,《太白金星有点烦》借用了《西游记》的框架,讲得是职场故事。
故事以“李长庚最近有点烦”开篇:天庭和西天联合推出“西天取经”的重大项目,他受命策划九九八十一难,确保项目无虞,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中,谁知麻烦才刚刚开始。
比如,各种经费怎么报销?如何平衡不同上级的诉求?负责给师徒四人制造麻烦的妖怪是雇当地的还是从天庭借调?聪明如李长庚,也难免因此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对马伯庸来说,这个故事属于即兴创作。他习惯在每次写完一部长篇小说之后,偷偷写个短篇,写完之前没人知道,随心所欲。《太白金星有点烦》就写于小说《大医》完成之后。
“写这本书时,我并没有考虑布局谋篇,也没考虑市场反响与改编前景,神在意先,意在文前,把自己投入到一阵冲动中去,凭着本能前进。”他如此解释创作初衷。
如同马伯庸在后记里说,“粗糙的澎湃比理性的精致更可贵”,“其实这种感觉,更接近于写作的本质:你有一个想法,你有强烈表达的冲动,然后你把这种冲动用文字宣泄而出。”
太白金星身上的人性之光
在《西游记》的诸多人物中,马伯庸最喜欢孙悟空,“有一位读者看完这本书后评论说,齐天大圣太有魅力了,无论西游作品如何解构,都去不掉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那股狂狷与倨傲。”
不过,在新书里,马伯庸写得最精彩的人物是太白金星李长庚,“我当初读《西游记》的时候,就对这个老头充满好感。”
当天廷要对孙悟空降罪,是太白金星出来调停;后来取经路上,他也屡次出现,解救危难——更难得是,所有这些举动,对他并没什么好处,纯粹是出于一种朴素的善意。
“我见到过很多这样的人,能力上不显山露水,与人为善,有着发自内心的非功利善念: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他们身上都带着太白金星的影子。”马伯庸说。
或许可以这样说,太白金星是《西游记》里泛起的一点普通人的人性之光。“我这篇小文谈不上解构,只是把原著里没有提及的太白金星的特质,提炼成主线而已。”
早在连载之时,《太白金星有点烦》里的李长庚便令一些网友产生了共鸣。有人评价,从人际关系到工作琐事,李长庚的遭遇还挺像当代职场人的写照。
“全职写作前,我当过十年上班族,对于职场还算是有些经验。而且我与很多上班族的朋友、同学都保持密切联系,经常找他们聊天,让自己保持对现实生活的感知。”马伯庸解释道。
从“业余爱好”到职业作家
写作是马伯庸中学时代开始的爱好,不过当时只是当成一个业余兴趣。直到2015年之后,他才成为一名职业作家。
有人说他是高产作家,马伯庸不太认同,顺便算了一笔账,“从2017年到现在,我真正的长篇只有《长安十二时辰》《两京十五日》和《大医》,《显微镜下的大明》是历史散文集。”
“《长安的荔枝》和《太白金星有点烦》都是十万字不到的小故事,平均下来大概一年一本书,加起来也就100多万字不到200万字,放在很多作者身上算是低产了。”他说。
似乎从《古董局中局》开始,马伯庸有不少作品被改编为影视剧,其中由演员雷佳音主演的《长安十二时辰》,一度带火了火晶柿子等吃食。
他一直比较回避“马伯庸IP宇宙”这件事,“因为一旦形成这个想法,就会对创作产生影响。我还是希望写作比较纯洁一点,就是写出一个好看的故事。”
“如果之后机缘巧合,有人愿意改编,把这个故事改成其它的艺术形式,当然是很好的事情,但这不会构成我创作的最主要的动机。”他说。
构思新故事,他也会有意识地回避每部作品之间的关联,尽量让它们变成各自独立的作品,“我一直很担心被读者抛弃,所以希望每一部作品都能带给读者新鲜感,读者才不会看腻。”
“作家是一种状态”
专职写作十来年,马伯庸觉得自己写作最成功的一刻,并不是捧起某个文学奖的奖杯,而是在某次签售会上,听到了一位读者的故事。
“他说,他在人生最低谷时读了我的作品,看到了主角的奋进与不屈不挠。凭着这一口气熬过了艰苦岁月,现在发展得非常好。”马伯庸听完,觉得自己没白写,那些费尽心思的文字,终于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一点痕迹,改变了几个人的人生。
对于写作,他始终认为,作家最大的困扰就在于“作家”这个词本身,“作家是一种状态。你有表达的欲望并且付诸文字,就是作家,当你停笔不写,就不是作家。”
以此类推,当一个人以一种状态作为职业,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因此马伯庸时常提醒自己,如果停下脚步,你就不是作家,而是一个“无业人员”。
他希望自己写的每本书都有突破,能给读者带来新鲜感,也许这种新鲜的效果没有想象得那么好,但至少意味着自己在不断尝试拓展写作的边界,看到自己的极限。
“如果总是写同样一种套路的话,我会觉得很无聊。”《长安十二时辰》火了,如果按它的风格写下去,可能读者也会觉得很好看,但对马伯庸来说,这属于原地踏步,是自我消耗。
保持对世界的好奇心很重要,这同样是写作的秘诀。马伯庸觉得,只有看不破世界,才有想表达的东西;只有正在经历世事,有愤怒、有遗憾、有兴奋,才能成为作家。
“从某种程度上说,作家靠荷尔蒙写作。如果没有激情,那就写什么都没劲了。”他说。